杨聂站在院子里，四周是用纸糊成的院墙和房屋。
天空的颜色灰的匀称，放眼望去一丝云也没有，与院子融为一体，就像是个方盒子。
身后突然传来水声，杨聂回身，看见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屋前洗衣服，脸色惨白面无表情，只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。
杨聂看了两眼，伸着脖子冲杨母喊：
“妈，我去外面玩会！”
“哦......”
杨母睁着两只几乎看不见瞳孔的大眼，空洞洞直视着杨聂，淡淡的应了一声。
出了院门，四周雾蒙蒙空荡荡的。
西面隐约能看到一扇木门，东面是一面很高很长的土墙，墙的一端刚好圈住了她家的院子。
以杨聂的身高既看不出这墙有多高，也看不出有多长。
顺着高墙往前跑，意识里觉得跑了好久，可是身体上一点都不觉得累。
高墙的尽头，是只能容两人并肩走过的胡同。
踏进胡同的一瞬间，刚刚跑过的那条雾茫茫的路竟然消失不见了！
她回头望了望，发现自己正站在胡同中间。
尽头有一面爬山虎肆虐的墙，青色的土胚墙被碱食的一块一块的，好像用手一碰都会掉渣子。
眼角余光瞥见胡同一侧有几户人家，偶尔有一个身影直挺挺的站在门洞下。
杨聂从这些门前一跑而过，而她身后这些一动不动的身影，眼睛却紧紧盯着她。
胡同口的光亮渐渐近了，能看到对面的加油站斑驳的外墙。
当杨聂站在马路上，正在四处张望，突然“嘭”的一声，剧烈的撞击声夹杂着人们的惊呼声，显得很吵杂。
她不自觉的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脚步，站在原地踮着脚使劲张望。
入目的是一地鲜红，5、6岁的小女孩躺在血泊里，身体呈扭曲状。
旁边是一辆拉货的汽车，车轮被鲜血浸着。
杨聂有些害怕，慌忙的别开脸，两只手无意识的紧紧攥在一起。
她总觉得刚才的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小姑娘血红的眼睛瞪着她。
“不怕、不怕”杨聂小声嘟囔着。
她年龄小，7岁的孩子不知道车祸有多残酷，但是也模糊的知道地上躺着的小姑娘是被车撞了。
车祸现场围了越来越多的人，乱哄哄的声音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，是小女孩的母亲。
刺耳的警笛声响起，警察驱散着人群，一朵鲜红的头花暴露在杨聂眼前。
她顿时感觉心脏停止了跳动，木呆呆的望着那朵头花。
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就是这朵花！她见过这朵花！
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，她又想不起来，只觉得恍恍惚惚的。
“聂子......聂子......快过来！”
直到身后有人叫她，杨聂才回过神，杨母正站在胡同口不停的向她招手。
一瞬间，什么头花小女孩的都抛到了脑后，像一只雏燕一样像着母亲奔去。
她一脸开心的让母亲牵着手往胡同里走，嘴巴里不停的讲述刚才看见的车祸。
而杨母像是没听见一样，只一个劲的闷头往前走。
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，踩在地上沙沙作响。
杨聂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，小心的观察母亲的脸色。
“妈妈怎么了？”
“你是不是很喜欢那朵头花？不如留下来陪我玩吧！嗬嗬、嗬嗬。”
一直低头走路的杨母转过头盯着杨聂，眼睛、鼻子跟嘴巴里开始向外流血，脸也一点点变形，赫然就是出车祸的小姑娘！
虽然当时距离远加上害怕，杨聂没看清楚小姑娘长的什么样，但她就是知道，眼前的这张脸就是小姑娘的。
杨聂转身往胡同外跑，却看见凭空冒出无数只僵直惨白的手臂，死死拉住她。
旁边的小姑娘一边拍手一边张着鲜血淋漓的嘴呵呵笑着。
“我们一起玩啊！”
“我要回家，呜呜，让我回家！”
杨聂紧绷着的神经骤然崩断，让她只能通过痛哭来缓解心里的恐惧。
浑身像被凉水激过一样，脑海一松，杨聂从梦的禁锢中解放出来。
寂静的深夜，她躺在床上，手脚冰凉，满头大汗，心脏却像擂鼓一样的咚咚直响。
她知道自己又做了同一个梦，自从在路上见过了那朵头花，她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经历着同一个梦境。
转过头看见母亲仍在熟睡的轮廓，杨聂觉得一阵阵委屈。
就在半个月前，杨母骑着自行车，驮着杨聂路过废弃的铁路时，她一眼看见前面的岔路口有朵鲜红的头花。
女孩子不管多大年纪都爱美，于是就嚷嚷开了。
“妈，你看那有朵花！我要下车去捡一下！”
“这个不知道是谁的，不能要！你看都脏了，我给你买新的。”
结果杨聂不买账，哭了一路，当天晚上就开始做噩梦。
最开始杨聂第二天就忘记了梦的内容，只是觉得有些心悸。
可渐渐的醒来以后记住的梦境越来越多，到今天已经能把完整的梦境回想起来。
杨聂不敢再睡觉，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旁边有人在盯着她看，她睁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在黑暗的房间里四处打量。
早上杨母起床，发现女儿神情紧张的直愣愣盯着她看。
于是担心地摸摸女儿的额头：“身体不舒服吗？”
杨聂看着母亲红润的脸，暗地里松了一口气，把做噩梦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杨母听完吓了一跳，安抚好杨聂就去找正在做早饭的杨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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