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场一片狼藉。
黎钰体力接连透支，现在放松下来，身子更羸弱了几分，薄如纸片似的靠在一棵树上休息。
龙王两眼发直，痴傻一般坐在我旁边愣神，那神情跟电视里那些破产背负巨额债务的公司老板如出一辙。
日子没法过了。
我也愣了许久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天色晴了。
雨水冲刷过后的山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新味道。
山里那股磅礴的阴气早就随着雨水，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黄泉路，关上了。
我心底却空唠唠的，好像有什么东西，也随着奈何桥上的那一抹好听的声线，被抽走了。
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，清晨阴冷的山风一吹，挂透我身上湿漉漉的衣裳，我才猛地回过神来，轻轻打了个冷颤。
黎钰看到我哆嗦，强撑着身体朝我走过来，脱下他身上仅有的黑袍子，给我套上，自己则光着棒子，赤条条站在满是尸体的山林里。
惨白的皮肤，细腻如羊脂玉，透着青光。
经过一场恶战之后，我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胸前的肋骨，一根根致密排列，紧紧包裹着他还在跳动的心脏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看见他胸口微微的跳动，我突然眼睛一酸，湿了眼眶。
那心脏，早就该灭了。
是因为我，才跳动至今，也因为我，让这副躯体多受了几百年的苦。
我忽然想起，他为什么这么瘦了。
我一脸天真烂漫的站在一颗巨树下面，笑意盈盈，手中还攥着一只报丧乌鸦的脚，对一道身影大声喊着：“晚上有东西吃了，我们不会再饿肚子了。”
那报丧乌鸦被我抓的‘哇哇’乱叫，开始剧烈的挣扎，低头想啄我。
我目中寒光一闪，两颗小巧可爱的尸牙瞬间冒出来，穿透报丧乌鸦的身体。
报丧乌鸦疼得叫声惨烈，就在这时，一道天雷响彻九霄，对着我‘咔’一下劈下来。
僵尸超脱五行，为天地所不容。
我刚才释放了煞气，引得天雷降落。
那个模糊的身影瞬间叫了我一声：“知女！”
他身子一闪，迅速朝我冲过来，挡在我面前。
天雷一丝不拉的劈在他身上，恨不得把他劈成两半。
我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往后躲。
那身影终于露出了他的脸。
是黎钰。
那时候的黎钰，还没有这么消瘦，整个人无论从身材还是样貌，都跟顾灼长的一模一样。
唯独不同的，是气质。
顾灼的眼神清冽中透着一丝丝距离感，哪怕他故意犯贱的时候，也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。
而黎钰就不同了。
他目光一直柔情似水，看人的时候小心翼翼的，仿佛一种来自深渊的自卑，一直萦绕在他身边。
我就是他眼中的光。
哪怕遭雷劈，他看我的目光依旧暖暖的，眼底隐约还带着几分欣慰，似乎在庆幸什么，仿佛能为我挡天雷，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一样。
那会的他，显然没有现在这么厉害，遭受雷劈之后，他整个人黑成一团焦炭，原本高大的身体，被劈的如同一具干尸，血肉尽散，只剩下皮包着骨头。
我心脏一抽。
他还剩一口气在。
颤颤拉着我的手，嘱咐我说：“我不在后，你一个人要小心，不要被他们抓到，如果真的有人要害你，你就对他们下死手。”
说着，他的指尖轻抵我的胸口：“记住这个位置，里面有一颗跳动的东西，把它抓出来，人就死了，不会有人再能伤害到你。”
说着，他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散去，焦黑的嘴角微微上扬，尽力扯出一丝笑容。
我的泪瞬间冲刷了他的笑意，哭得仰天长啸，将他死死搂在怀里。
“徐樱？”黎钰轻推了我一下，打断我的回忆，眼底透着明显的心疼，抬手擦掉我眼睑的泪花：“你怎么哭了？”
我视线一方在他身上，看到他瘦弱的排骨条，记忆自动跟替我挡雷，被雷劈黑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。
我突然特别难过，一头扎进他胸膛里，指尖轻触他跳动的心脏，哭着说：“我记住这个位置了，里面有一颗跳动的东西，把它抓出来，人就死了，不会有人再伤害我。”
我一边说，一边努力将脸贴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，静静听着耳边传来砰砰砰的心跳声，哭得不能自已。
黎钰身子狠狠一颤，再开口，声音都哆嗦几分：“你都想起来了？知女，你真的都想起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我哭得鼻涕眼泪一脸，不要脸的往他胸口上蹭：“没全想起来，就是想起来你替我遭雷劈了。”
黎钰身体僵在我身前，我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消受不了，却也没有嫌弃的推开我，任由我将鼻涕眼泪全蹭在他身上。
龙王在一边咧嘴嘴看，不忍直视。
看了好一会，他实在看不下去了，递过来一条手绢：“弟妹，你克制一下，来日还方长呢，要不要先下山，去我那洗个澡，换身衣服，修整好了你们夫妻再相认。”
有了龙王打岔，我悲痛的情绪这才缓和几分，黎钰虽说是僵尸不怕冷，可一直光着膀子也不像话，便结果他的手绢，一边擦脸一边问他：“你这庙什么都没有，怎么洗澡换衣服啊？”
“庙？”龙王顿了一下，随后，他便拽出一道时空裂缝来，做了个请的手势：“谁在这山腰子里的破庙住啊，我在哈市有房子，平常都住市区。”
“……”
简直难以想象，现在邪神也都去城市里住了？
他分分钟要吸食人生魂补养，住在人堆里，简直跟狼住进羊圈一样。
我现在身心俱疲，也没工夫探讨龙王的人品问题了，闪身钻进龙王的时空裂缝里。
眼前画面一转，一栋独门独院的英式别墅，院子铺满草坪，还摆了日光浴的躺椅之类的，靠近别墅门的位置，一个灯光闪闪环境优雅的泳池静静倒映着天空，清洁的水面还飘着几片玫瑰花瓣。
这龙王……倒是很会享受。
龙王见我盯着泳池发呆，干笑了一声，打开房门。
用的竟然还是电子密码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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