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雨滂沱, 银鱼说话跟串珠子似的，卟噜卟噜，一口气不带停歇地说完, 生怕饲主中途打断。
“‘境主’该是在指我, 鱼妖要报恩？”
瓦兰若有所思, 眼神打量着湖边等待的鱼妖。对于何罗，瓦兰还有些印象。
在落安山深湖里搜刮湖底物资时，遇到瓦兰的开智鱼妖中, 何罗是第一拍尾逃跑的。后来好像是银鱼自告奋勇，不知道怎么忽悠的，跑掉的鱼妖又乖乖回来, 跟着一起被带回了小镇，安置在这片湖里。
若说起何罗，瓦兰的第一印象来自梦中。梦醒前肖景同正在落安山山脚的坊市中采购材料, 正是一只炮制过的何罗。
何罗浑身上下最有价值的就是背脊上的刺。一只何罗共12根主刺，对应所在月份，将毒素集中在第几根刺上。想到这里, 瓦兰的目光划过何罗的背脊。
感知到瓦兰的眼神, 何罗瑟缩了下胖胖的身子。
这何罗实在有些胖, 全身淡淡的黄褐色，身子胖得鼓胀起来, 若不是只有背脊上从头至尾的那一排刺, 瓦兰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。
完成了迟到三天的传声, 银鱼缩在瓶底不动了。
“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, ”瓦兰好笑地说, “你看湖里的鱼都还要上来呼气, 瓶子里就这点水……算了, 你也下湖里去吧。”
说着，银鱼被瓦兰强制性倒入湖中。
进入湖里，就要和何罗正面相碰，银鱼尾巴一溜，赶忙跑路。何罗无法直接与瓦兰交流，还等着它做传声筒，哪里会放跑它！
只见何罗一个迅速下潜，再露头时已经抄到了银鱼面前，胖胖的身子意外灵活。于是俩鱼的四颗大眼珠子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。
僵持了一会儿，银鱼跑不过何罗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进行交流。银鱼嘀嘀咕咕，何罗叭卟叭卟。
等他们商量完，何罗张开嘴，一根桃树枝递到瓦兰面前来。桃树枝无叶，花正红色，开得正娇艳。
？？
并不想吐槽为什么把桃树枝装在肚子里。
投我以木桃，报之以琼瑶。既然说是提供庇护所的谢礼，只当多养一只水生宠物，反正多一条鱼不算多。不过一节花色特别些的桃树枝，瓦兰准备心安理得收下。
一手握上树枝，却拽不动。
正疑惑“这不是给我的吗为什么树枝枝还攥在嘴里”，一道神念传到了瓦兰脑海——
【近些时日，承蒙小友照顾我这后辈。在下老桃树一株，冒昧打扰，敢问小友修习的何种心法？】
猛然听见在场的第四个声音，瓦兰一时手抖，松开了桃树枝。失去与桃树枝的直接接触，脑海中的陌生声音也一同断开。
说实在的，瓦兰有点点吓到。鱼嘴里吐出比它整个身子还要长的桃树枝，也能说是何罗腹有乾坤，谁知道这桃树枝还能说话！
瓦兰瞪向银鱼，希望这个临时“翻译官”靠谱些，帮忙解答解答。
银鱼这时候还不算蠢，收到瓦兰的眼神讯号，立马屁颠屁颠，转头又和胖何罗鱼嘴对鱼嘴地询问起来。
问完了，银鱼看着瓦兰，一对红宝石眼珠子越发锃光瓦亮，稀奇道：“何罗天生腹中有一空间，能装活物。刚刚说话的老桃树是它长辈，被落安山人修捉住前，正带着老桃树搬家。”
桃树搬家？原来不是桃树枝，而是老桃树妖。那声音确是一位老先生，语气平和中正，嗓音浑厚如钟敲入人心。
书上都说，人得天地造化，天生适合修炼。山野动物缺了人形，在修行一途上便比人落了一截。而草木想要成精，更是难得，盖因草木天生无情。
这桃树成精，估摸年岁不会小。
看着圆滚滚的何罗，身子虽壮实，却还没学以神念交流，对比银鱼更多一份稚嫩。瓦兰心说，那老桃树怎么就成了一条年幼鱼妖的长辈，怕不是看上何罗的腹中空间，拐来的？
瓦兰又指挥银鱼：“你再问它两个问题，第一个，它一条鱼妖，为什么长辈是桃树妖；第二个问题，说要谢我，那桃树妖上来却问我心法，意欲何为？”
银鱼荡开自带仙气的白色尾鳍，一句句问完，转述道：“何罗说，老桃树本体硕大，在老家的时候，树根从地下膨起，在地表形成坑，坑里聚了水，它们何罗先祖落在树坑里，便世代定居下来，传到它这里已经有了十代往上。”
一只幼年何罗，如眼前这只，全身上下已经有人脑袋大小，成年何罗肯定还要大些，更何况何罗是鱼妖。若只按幼年何罗的体积算，能养活它的水域说是“坑”是埋汰它了，至少得是个小型“树湖”。
“所以那老桃树不只是它长辈，原先还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家。”银鱼说完闭上嘴，俩鱼一起眼巴巴看着瓦兰。
瓦兰听完若有所思。
若梦中记忆不出错，寻常修士只知道何罗背脊的主刺是炼器的好材料。这何罗却说它腹中可装活物的空间是天生有的，只不清楚是单它一只天赋异禀，还是整个何罗族群的概率性变异，又或者……
不论哪种，极易被人修盯上，能养活数十代何罗，且看样子这次搬家前，似乎都安稳存活——这桃树妖很有些本事。
他点点头，示意银鱼继续第二个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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