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笑眯眯的掌柜和伙计未料到她来这么一出,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。
“鄙店只收现银,不收其它。”
“这一颗珠子值十两,如今不要你找头了,你可是占着大便宜。”
“鄙店不占便宜,还请小哥把这珠子收回去。”
“那我先去一趟当铺,换了银子再来取布。”
桂熙放下剪扎好的缎布,收回珍珠便欲出去。
“小哥稍等。”掌柜和伙计齐齐伸手,拦在她面前,“锦缎已剪下,还请小哥留下银子再走。”
“可我身上只有这珠子,你不收珠子,我便去当铺换银子。你若怕我跑了便请伙计跟我走一趟便是。”
“最近的当铺还在五条街外,怕是无人有空跟你跑这一趟。”
“五条街外?这条街没有么?”
“这条街上原本有一家,最近被官府查封了。”
“却是为何?”
“听说当铺老板跟盗贼勾结,纳赃销赃,刚被查实,资产全部没收,人也被关牢里,怕是这辈子出不来了。”
伙计插言:“也有可能是流放。”
掌柜点点头:“惨哦。几十年基业,毁于一旦。做人切莫贪心,做生意还是本本分分为好。”
“是,是。”
桂熙和伙计一起点头。
随即三人面面相觑,眼前不是聊八卦的好时候。
她灵机一动:“我将这珠子抵在这里,回头拿银子来赎。”
“不可。”
“却又是为何?”
这两人为何脑筋如此死板,不知变通?
“不怕得罪这位小哥,这珠子来路不明,万一是贼赃岂不惹祸,鄙店小本生意,实是担不起这个风险。”
“这是我家主人交给我的,岂会是贼赃?”
“那请你家主人来便是。”
“好,我去请。”
她迈腿往外走,又被两人齐齐拦住:“这位小哥,劳驾六两银子。”
“可我身上没有银子,只有这珠子。”
“如此怕是要惊动衙门了。”掌柜客气说道。
怎地要去衙门,进去了这些珠子怕是保不住了。最近看的那本市井小说便是讲的冤假错案,书里分明写着:十字衙门朝南开,有理无钱莫进来。
罢了,这两人分明油盐不进,反正也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,若是走了,他们找也找不着,便当回赖汉吧。
怎么说自己也是练过武的人,比这两个一老一呆总灵活得多。
溜了溜了。
奈何这两人追了出来,还一路大喊:“抓贼啊!抓贼啊!”
路上的行人一边闪避一边盯着她看,指指点点:“这是个小贼,长得这么俊,怎地还偷东西?”
桂熙从那些人的眼里看出了他们是如此这般地编排她,可是冤死了,她只是想买几块布给白子苏做衣裳,正巧身上没带银子罢了。
往后这条街怕是来不了了,一踏入脸上便写上“小贼”两字,抹也抹不去。
前面有条巷子,也不知通往哪里。不管了,赶紧拐进去,条条巷子通白宅,早晚能找得到。
怎地巷尾那边还站着一个人,一身皂色,头戴方帽,腰侧宝刀,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来,露出胸前的一个大字:捕。
捕快?
桂熙像条鱼般急速地回了个身,不想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着圆乎乎脸的捕快,手中刀光闪闪:“哪里跑?”
再回个身,巷尾那人也抽刀在手,寒光闪到了她的眼,差点刺瞎她那双清秀的丹凤眼。
要不要把绑腿里的短刀拔出来拼一拼?
短刀拼长刀有胜算么?
来不及等她盘算明白,两把如浪里白条的长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。
“爷,爷,我不是贼!”
她束手就擒,还不忘辩白。
“不是贼跑什么跑?你身后那老头差点追断了气。”
“我只是欠了点钱。”
“走走,去说清楚。”
两个捕快拎着她的衣领,将她推出巷子。
掌柜喘着粗气在外边等候:“吼--吼--”只有进气和出气,连个话也说不出来。
那伙计站在他身侧,也是气喘吁吁。
就这两人的体质,若是没有那两个捕快拦着,此刻她想必早已逃之夭夭。
“你们俩怎地都追出来了,店里生意不做了么?”
桂熙责怪道,她又没拿那布,他们也不亏,犯得着么。
“还有......其他伙计在。”
掌柜总算匀了气,客客气气地答道,把这和气生财的生意之道发挥到了极致,即便她赖账,仍是要客气待着,把银子要回来便是,犯不着恶言厉色地置气,落到旁人眼里还以为这店家凶狠得很。
“赶紧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!”两个捕快催促道。
她不由得身子往后缩。
“捕爷,他若把银子还了,我们便不追究。”掌柜作了个揖。
“听到了么?还银子!”
“我没银子。”
“那跟我们去衙门罢。”
“等一下,”桂熙喊了一声,把手伸入怀里。
几个人盯着她,等着她掏出银子。
她将那只淡绿荷包掏出,取出一颗圆润的大珍珠:“我有珠子。”
两个捕快见到如此硕大的珍珠出现在一个小厮手里,再一看竟有满满一荷包,不得了,定是偷了主家的,一把揪住她的肩胛:“走,去衙门!”
“为何?我给珠子。”
桂熙挣扎着,却止不住两个捕快一人一手将她抓得牢牢的,直接带进了衙门。
进了衙门,却不立马审问,先被关进牢里。
那间牢房里已是关了好几个,皆是穿着麻布衣衫,或旧或烂,想必捕快抓人也是认衣裳的。
她蹲在牢边,离他们远远地,喃喃道:“怎地抓的全是穷苦人?”
“穷升奸计呗。”
一旁有人不闲不淡地说了一句,声音似在哪里听过,脆亮亮的。
她转头看去,竟是和祥街跟她争银子的小乞丐,头发蓬乱,脸上仍是脏兮兮。
“你怎地到了这里?”
她颇为好奇,没听说过当朝的律法里有乞讨犯法哪。
“我是被冤枉的。”
小乞丐蹲在牢栅边望着外边,惆怅地说了一句。
又转头看她:“你呢?所犯何事。”
“我也是被冤枉的。”
两人各自叹了口气,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油然而生。
约摸过了两个时辰,也未有人来提审。
桂熙忍不住问在牢栅外走动的狱卒:“爷,怎地没人来审。”
“等着。”
那狱卒冷冷地回了一句,不再理她。
看着门外的天色都快黑了,这白子苏不见她回,想必会着急,说不定又要到处找她,还是得想办法知会一声。
人都是要收钱办事,桂熙想到了怀里的珍珠。
这珠子普通人肯定很是稀罕。
她将手伸入怀里,悄悄拨开荷包的口子,拈了一颗握在手心里。
“爷。”她低声招呼那狱卒。
那狱卒冷漠地看了看她,便转开了头。
“爷。”她又叫了一声,趁那狱卒不耐烦地看向她时,朝他展了一下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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