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又直又长,总不见尽头。
炸雷滚滚在身后:“杀人啦!”
眼前一道光亮,巷口还有一丈远。
光亮中,一道人影玉树临风,气定神闲,手握剑柄,端的不知是天神还是夜叉。
桂熙身形如电,直冲而去。
再是夜叉,想必比身后那座塔要好对付一些。
未想那男子虽不比铁塔雄壮,手中虹剑却如索命小鬼,一口獠牙,直拍在她的腰侧。
她顺势滚落街面,正欲遁去,手腕却被一双穿着靴子的脚狠狠踩住,丝毫挣脱不出。
雪亮的短刀不甘地落下,成为她持凶杀人的证据。
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杂碎!
杂碎的剑指着她的脖颈。
一个杂碎约摸三十年纪,穿着暗红长袍,脸颊瘦削精干,正是堵她的那个。另一个杂碎要年轻些,长相英俊,一身正气,正是他踩住了桂熙的手腕。
他们居高临下,她仰面朝天。
“爷,手痛。”
年轻的杂碎低头审视她,慢慢抬起靴底。
“多谢爷。”
指着她的雪亮的剑尖阻挡了她想逃的欲望。
身后那座塔巍峨着移近了,蒲扇似的巴掌挥过来,眼看要将她拍成一把扁扁的扇子,原来团扇上的美人竟是这样制造的。
睁眼却仍是这喧嚣的人世间。
这是一条热闹的街,左右便是饭馆与酒楼,灯光明亮,热气从门窗中蒸腾而出,鸡、鸭、鱼、肉被剁成块、撕成条、煮成羮,祭着饭客们的五脏庙,那些人的肚子里仿若住着一个饿死鬼,扯着他们的肠子,将肠子撑得无比大,永无止境地灌下各式加了重赤浓酱的吃食。
与饕餮的饭客们隔了一堵墙的街道上,年轻杂碎已经用剑隔开了她与塔,剑尖凌厉,他要护的,自然是这个长相俊俏的少年桂熙。
颜值即正义。
长得俊的人惺惺相惜,护她即是护自己。
“怎么回事?”
三十岁的杂碎男子颇有威势,眼神似有若无地掠过她和塔,她却分明看到其中的威胁:老实点,否则本大爷把你们敲碎了做骨头汤。
不知是否体积大的反应要慢些,那铁塔仍在喘气,他的脑子分明如他的身躯一般,启动起来要花些时间。
机不可失,先声夺人。
“爷,这人是个变态。我在此处寻租闲屋,他说他家有一间让我去看看,我便跟了去。哪承想刚到门口他便对我欲行不轨,我慌不择路地逃过来,他却紧追不放,简直是恬不知耻!”
少年俊俏,即便夜色朦胧,仍见他一脸通红,愤怒又悲切。
他们不禁信了几分。
铁塔的脑子虽启动得慢,待动起来也转得飞快。
“小毛贼,明明是你撬门偷窃,还持刀伤人!各位若是不信,可随我去看,那门锁上尚且留着他们撬锁的印痕。我毛大郎虽未娶妻,但我相好是女人,怎会对这种小兔儿爷下手?呸!”
声如洪钟,理直气壮,有理有据,自曝隐私。
很是可信。
饭客们早已涌出围观:“这小郎君细皮嫩肉,你便真下了手我们也是信的。”
哄笑声如一桶泔水泼到桂熙头上,淋得她颜面尽失。
跟他们拼了!
她垂眼看到落在一旁的短刀,脚步轻移。
“可曾丢了物事?”
三十杂碎出言问道。
“这倒未曾,这小毛贼手法生疏,撬了半日也未撬开。”
“既如此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我看便这么算了罢。”
多管闲事的人竟然会说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,也是奇了怪了。
如此说来,叫他们杂碎有些冤了他们。
“爷,您都这么说了,我自然要给这个面子的。只是这小杂碎刺伤了我的手,也不知可曾伤到筋骨,总得寻医问药。他总归也要赔些医药费。若不然,还请两位爷把他交给我,我带他去衙门要一番说法。”
不就是要银子嘛,小爷给你!
安如玉今日才给的银锭在空中划了个雪亮的弧线,飞到了毛大郎手里。
阔气!
毛大郎的一双铜铃眼定了半晌,终于动了起来,惊喜在他眼中燃成鞭炮,噼里啪啦地闪着亮光。
这个少年,身上藏着这些银子,便是住天字号客栈也是够了,何必去撬门,莫不是他所说是真?还是说,这银子是他偷摸来的?
两个刚被桂熙冠名为杂碎的男人很是疑惑,却见这个少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翻了个白,捡起短刀,神气活现地走了。
竟是跟着那毛大郎进了刚刚那条黑咕隆冬的巷子。
“他要杀毛大郎?”
“不至于,约摸是去要回那银子。”
“好一个银遁。要跟过去看看么?”
“罢了,黑吃黑的事,让他们自己解决。”
夜色浓重,毛大郎熟门熟路,摸回了自己家。
他若知道桂熙正握着尖刀贴在他家院门外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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